“哥哥，小霜！我送送你們！”
路滿一家沒有待到太晚，路衛華和顧彥喝完幾罐啤酒，一段憶往昔加上吹牛逼之后，就被柳靜聞藝兩位女主人分別用眼神強制打斷。
顧嘉兒想陪著路滿走到他家門口，扔下一句話，就急著穿上鞋跟出了門。
“嘉兒！你多穿點！小心著涼！”
聞藝喊了一聲，但小女兒跑得像野兔子一樣快，早就躥沒影了。
“這丫頭……”
聞藝不住地搖頭，顧嘉兒在家里穿得單薄，剛剛只披了一件外套就出去了。
女生外向不中留，但聞藝尋思了一下，顧嘉兒以前不是這樣的啊。
從什么時候開始的，胳膊肘就使勁朝外拐了？
走回客廳，收拾起家里的瓜果殘余，舅媽段路也起身幫忙。
“顧彥。”二姥姥端著茶杯，饒有興趣地問道，“從來沒讓外面的小男孩來過家里吧，你這慣例一破，是不是該考慮下一步的事情了？”
顧彥心里哼氣，心說難道是他想破例的么？那是小女兒連托帶拽，加上不省心的老婆推波助瀾，就把那小子帶到家里吃了飯。
還留了宿。
還把他給喝趴了……
顧彥想起來就隱隱有些肝疼。
“小姨，還早著呢。”顧彥嘴上不認賬。
“早是早著呢，但可以提前打算嚒。”
二姥姥好奇地瞅他一眼：“這小伙子，不是挺優秀的？聽你們今晚上聊的，他在學校里就賺了不老少錢，給他爹娘買了大別墅，這頭腦、這孝心，都難得啊。”
姥姥也順勢幫腔：“顧彥，他有點像你當年的本事了。”
顧彥一愣，那小子？像我？
顧彥更不愿意聽這話，但還不能表現出來，他擠笑道：“媽，小姨，我們都是為了嘉兒好。賺錢多少無所謂，現在賺錢，以后不一定能持續住。我是覺得，要看長遠，要見真品行。”
顧彥喝了口茶，繼續說道：“我就是做生意的，知道這里面的不容易。咱們就一步看一步算吧，小伙子如果上進，本科畢業考個碩士、博士，在縣里就近當個干部，就像家遠一樣——”
“你可拉倒吧。”
聞家遠吐了口酒氣，說話有些大咧：“顧彥，我是單位上班的，我知道這里面的沒勁。人家小年輕有干勁，又有本事，說不定十年之后，就是下一個你，你挑女婿，又何必定死了標準路子……”
“我的哥啊，你才是身在福中不知福，你知道我多羨慕你在機關單位……”
“那咱們倆換，對調！你住我那小平房，上我那班，我住你別墅，當大老板。”
“行啊，我愿意啊，我們縣里多少人想巴結你，求你辦事兒都找不到門路——”
聞藝和段路在旁邊聽得哭笑不得。
….“他們兩個才喝了多少啊，酒量下降了？”段路看了看聞藝。
聞藝搖頭，無奈道：“都是這山望著那山高的人，城里的想出來，城外的想進去。”
砰——
顧嘉兒推門回來，雙手交叉揉著自己的小胳膊。
“冷吧？”
聞藝沒好氣，連忙湊上去，從玄關處拿了自己的厚外套，給顧嘉兒穿上。
她摸摸顧嘉兒的胳膊，一片冰涼。
“你這孩子，傻不傻。”
顧嘉兒凍得瑟瑟發抖，但依然嘴倔：“媽媽，我不冷——”
母女兩人坐回沙發，顧苓依白了妹妹一眼，伸手把她摟在懷里暖乎一下。
顧嘉兒趴在姐姐苓依胸前，聽了一會兒，大舅和爸爸在談論路滿，她揚揚下巴：“爸爸，哥哥有自己的想法，而且也成功了，你干嘛非要給他設難題呀。”
顧彥翻下白眼，對小女兒語氣軟下來，但仍然堅持：“嘉兒，你再長大一點，到了真正談婚論嫁的時候，就理解爸爸了。做生意不穩定，成績不是永久的，爸爸寧可你找一個縣里市里單位上班的，又能顧家，又不愁前途，安安穩穩一輩子，其他的物質條件，就交給爸爸解決……”
“嘉兒，你聽到爸爸說話沒有？”
“聽到啦！”
“嘉兒，你不要不信。”顧彥正色，“天有陰晴變色，人有謀事不周。就說路滿吧，他也提過兩句，他還要多發展一下手里的那個什么紙牌業務，這種時候就該留點本金，不能急于大手大腳。他這一買別墅，風光倒是風光了，可三十多萬不是小數目，萬一他哪個環節出了問題，斷了周轉，好好一個賺錢的公司就容易垮了。”
“這？”顧嘉兒抬起頭，自家爸爸的從商經驗，她當然是信的，“爸爸，那你怎么還帶他看房子呀！怎么不提醒一下哥哥呀！”
顧彥不說話，心想那小子又不是自己兒子，輪不到他指手劃腳，該吃的虧就吃一吃。
如果有點小風小浪就挺不過來，也不要纏著自家女兒了。
顧苓依皺皺小鼻子，輕輕地和妹妹嘉兒咬耳朵：“爸爸說什么都可以找出理由來，嘉兒你信不信，如果哥哥原本就打算考研考公，爸爸又會搬出另外的說辭，嫌棄哥哥平平無奇、經濟實力不夠……”
“嗯嗯嗯！就是就是！”
顧嘉兒呼呼點頭，還是姐姐說得對，姐姐太了解爸爸和路滿了。
顧彥見女兒們竊竊私語，咳了一聲：“總之，爸爸不是說完全攔著你和朋友相處，路滿他——嗯，確實在同齡人中也特別優秀了，你就和他當好朋友，以后的事情，慢慢再說。”
“朋友”兩個字，顧彥特意說得著重，一旁的二姥姥聽了，笑著搖搖頭。
“老姐，你家女婿，這是搞騎驢看唱本的一出呢。”
二姥姥手肘戳了戳自己的姐姐：“他穩坐釣魚臺，不見兔子不撒鷹啊。”
….顧彥雖然沒有最開始時的抗拒，也同意路滿來家里走動走動了，但僅限于接受路滿和嘉兒是朋友這種狀態。
對于孩子之間過早萌發的感情，他先不表態，不說棒打鴛鴦，可是也不會說順水推舟，而是挑剔挑剔再挑剔。
姥姥點頭不語，她也理解顧彥的顧慮，兩家孩子實在也太小了，尤其是嘉兒還沒有成年，確實不能現在就說什么結親家的話。
但是，話說回來，路滿也是她隔壁鄰居家的孩子，從小看他長大，姥姥心里也有一桿秤，如果等外孫女嘉兒到了該結婚的年齡，許給路滿家，她覺得也是不錯的選擇。
就是自家女婿顧彥這態度，現在對路滿挑剔居多、審視居多。可萬一過了頭，成了刁難人家小伙子，也得不償失了。
怎么提醒下他呢？
而二姥姥看了眼自己老姐的臉色，同為雙胞胎的她，瞬間將老姐的心思猜透了七八分。
“顧彥啊。”二姥姥忽然問道，“你還記得，你訂親之前，我給你說過點兒什么話么？”
顧彥點頭，他當然記得：“小姨，我忘不了的。當時我和聞藝，走到一起，也是不容易。我對您承諾，雖然我現在條件不太好，但我會盡全力給聞藝一個安慰的家。那時候，您就對我說——”
顧彥頓了頓，二姥姥笑著接口道：“我當年說，現在條件不太寬裕，不算什么。只要對小藝好，只要認真想法子過日子，瓦片尚有翻身日，東風也有轉南時啊。”
“瓦片尚有翻身日，東風也有轉南時。”
顧彥有些感慨：“小姨，您這句話，當時給了我很大的鼓勵，我一輩子都忘不了。您這一句話，我對來說，就是一大恩。”
這也是顧彥對二姥姥特別尊重、逢年過節都要去看望她的原因。
“對年輕人，還是鼓勵點好，關照點好。”
二姥姥笑瞇瞇的：“年輕人的前途大小，真未可知啊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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