許霄緊跟著何太后進入她的房中,剛一關上門,正準備開始做壞事,忽然發現何太后似乎有些不太對勁。
白皙光潔如玉的面龐上,兩道柳葉眉微微蹙著,眼眶有些發紅,似乎是剛剛哭過。
“是因為天子之事?”
許霄問道。
何太后神情凄然,輕嘆一口氣。
“哀家的皇兒……剛剛從西涼軍的手中救回來,原來以為來到冀州,哀家便可常伴在辯兒左右,情況會好上許多。”
“但如今……如今……唉!”
說著又重重地嘆了一口氣。
何太后抬起頭來,看著許霄道:“許云逸,既然不能將哀家安排到辯兒身邊,你一定要答應哀家,保我皇兒無恙。”
許霄走到了何太后的身邊,低聲寬慰道:“太后放心。”
“我既然讓天子來到了鄴城,就一定不會讓他出任何意外。”
何太后又道:“你還想辦法讓我皇兒有作為天子之顏面,斷不可再如在董卓手里那般受辱,你可能做到?”
“嗯,太后放心,天子來到鄴城所面臨的局面定會大有不同的。”
許霄繼續寬慰道。
“你要如何做?”
何太后看著許霄問道。
作為一位曾經攀登過權力頂峰的女人,顯然不是那么好糊弄的。
“我自然有我的辦法。”
許霄撇了撇嘴,原本他一位何太后叫他來是想“那樣”的,沒想到是“這樣”。
“有何辦法?”
何太后繼續追問道。
許霄沒有直接回答,而是揉了揉自己的肩膀,慢悠悠地道:“近來肩頸酸痛,略有不適……”
何太后眉頭微蹙,似是有些不情愿,但是在略微猶豫了一下之后,還是朝著許霄走了過去。
感受著如青蔥一般的手指修長、細膩的手指在肩膀之上輕輕揉捏,許霄整個人都不由自主地放松了下來。
讓天下間身份、地位最為尊貴的女子揉肩捶背,這也算得上是天下獨一份了。
許霄嘴角微揚,露出了幾分滿意的笑容,這才道:“我的辦法說來也簡單,只需等著便是。”
“等?”
何太后有些不解,什么辦法是等著就行的。
然而許霄卻重復道:“對,等著即可。”
“我讓天子來冀州,自然是有所考量的,除了對我有用,太后你也在冀州,對天子來說,冀州也是最好的選擇。”
“袁紹與董卓不同,他是世家,是士大夫階層遠非董卓那種野蠻的軍閥可比。”
“董卓可以不顧天下人的指責、謾罵,橫行無忌,囂張枉法,甚至是廢立天子。”
“但袁紹絕對不會,早在靈帝還在世,以張讓為首的‘十常侍’禍亂朝堂,迫害朝中大臣時,袁紹便在暗中奔走營救這些朝中大臣,威望日隆。”
“這為之后袁紹成為一十八路諸侯盟軍的盟主,乃至擁有今日之地位,都有著十分重要的作用。”
“正因為如此,如今天子到了冀州,他才不得不好好對待,起碼在表面上必須如此。”
“否則,他這么多年以來營造的聲名和形象盡毀,豈不是自毀長城?”
“對他又有何益處?”
何太后一邊為許霄揉著肩,一邊若有所思地道:“這么一說,你根本什么都不做,袁紹也不會對哀家的皇兒怎么樣,還會好好對待?”
“嗯,是這樣。”
許霄頷首道。
下一個瞬間,來自肩頸處的酥酥麻麻十分舒服的感覺忽然沒有了。
原來在他將這件事情說完之后,對何太后來說已經沒有了作用,也就停下了手上的動作。
許霄輕嘆了一口氣,早知道就不這么快說完了。
說完了,就沒用了么?
呵,女人。
他略微活動了一下肩膀,側目看著何太后,臉上帶著幾分玩味:“太后,可曾想過袁紹必須認真對待天子,不得怠慢,更不可如董卓一般完全將天子當成傀儡。”
“為何還要將天子帶回冀州?”
“這……這個……”
何太后略微思忖了一下,是啊,自己怎么從未想過這一點。
她看著許霄問道:“為何啊?”
許霄微微一笑,揉著肩膀,用于剛才一樣的語氣,慢悠悠地道:“近來肩頸酸痛,略有不適……”
何太后一頭黑線,心里更是無語至極。
這個許云逸,未免也太能乘人之危了。
不過,在她的心中更多的卻是無奈。
畢竟,此事非比尋常,事關她的兒子,她必須弄清楚。
于是在幾經猶豫之下,還是不情愿地替許霄按了起來。
而隨著肩頸部那種酥酥麻麻的感覺再次出現,許霄的臉上也再次出現了那一分滿意的笑容。
看著許霄這一張面帶微笑的帥臉,何太后心中簡直氣不打一處來,緊咬著牙道:“還不快說?”
許霄淡淡一笑,解釋道:“說起這個么……原因也很簡單。”
“因為袁紹根本不必如董卓一般用暴力的方式震懾朝堂百官,便可以輕而易舉地做到董卓想到做到的事情,甚至達到的效果還要更好?”
“為何啊?”
何太后已經記不清,這是她今夜第幾次說出這三個字了。
想她能從一個小小宮中女婢一步步成為當朝皇后、太后,各方面,尤其是頭腦一定是不差的。
她也一直都以聰明人自居。
但是在面對許霄的時候,卻帶給她一種十分嚴重的挫敗感。
她是真的想不通啊……
許霄則完全沒想這些,繼續平靜地道:“這就要說到出身的區別了。”
“雖然不想承認,但事實似乎就是如此,千百年來都未曾變過。”
“在人世間,有的人生來就享有絕大多數人努力、拼搏、奮斗一輩子都得不到的東西。”
“想當初,董卓領軍進入洛陽,恰逢朝堂大亂,他得以趁機掌控局勢,獨霸朝堂。”
“但是,朝中的百官、洛陽城內的世家,卻并不服他,甚至將他當成了眼中釘,肉中刺,欲除之而后快。”
“因為他來自西涼,因為他不出生在大世家,在這些朝中大臣,大世家看來,如董卓這般人是不配獨掌朝堂的,即便當時的董卓已經權勢滔天,但是真正看得上他卻沒有幾個。”
“所以,董卓要證明自己,要讓別人看得起他,怕他。”
“他橫行無忌,囂張枉法,廢立天子,想要達到的目的其實只有一個,那就是立威。”
“唯有立威,他才能讓那些看不起他的人看得起他,才能在朝中立足,才能長久把握住朝堂上的局勢。”
“但袁紹不同。”
“袁紹身世顯赫,汝南袁氏,四世三公,世代忠良,門生故吏遍布朝野,天下間能與之比擬的可能唯有弘農楊氏這一家。”
“這就注定了,袁紹的路要比董卓平坦許多。”
“董卓需要費盡心思去做的,袁紹一個汝南袁氏的名頭就能幫他輕松擺平。”
“更別說,袁紹也非凡俗,他十分懂得利用自己的優勢來為自己謀利,這一點從迎奉天子之時就看得出來。”
“朝中百官可都十分想來冀州啊。”
說到這里,許霄略微頓了頓,心中也不禁有些感慨。
袁紹和董卓的身世之差注定了他們要走不同的路。
而他許云逸其實不也是這樣么?
若他出身顯赫,在這樣的亂世之中得以獨善其身,他的生活也一定會大有不同吧。
隔了一會,他才接著道:“如今,天子來到鄴城,朝中百官之中至少有半數之上,心中是向著袁紹的。”
“袁紹無論做什么受到的阻力都很小,或許只需要經營數年之久,朝中文武百官便都會成為袁紹的人。”
“如此平穩過渡,才是袁紹要走的路。”
許霄的話說完,何太后卻是陷入了一陣沉默,仿佛若有所思,又仿佛是失了神,以至于給許霄按著肩頸的手還沒有停下來。
許霄正享受著這酥酥麻麻的爽感,自然也無意提醒。
直到隔了片刻之后,他才聽見何太后道:“許云逸,你是說哀家的皇兒總有一天會被完全架空?”
許霄輕笑道:“需要架空么?便是如今朝中大權不也是掌握在太尉楊彪等幾位老臣的手里?”
“與其說袁紹是從天子的手中奪權,不如說是在與楊彪等一眾老臣奪權。”
“冀州是袁紹的地盤,勢力龐大,如今面對幽州公孫瓚的戰爭,也屢戰屢勝,也許不需要多久,權力便會完成過渡。”
何太后面露擔憂之色。
聽到他的兒子劉辯性命無憂,能體面地活下去,她的心中很開心。
這一度是她心中最大的愿望。
現在,她實現了心中的愿望,卻不是完全實現。
袁紹一步步掌控朝堂之上的局勢,獨攬大權之后,下一步是什么,可想而知。
而在那之后,她的皇兒又該何去何從……
“許云逸,你……可能阻止這一切?”
何太后目光之中帶著幾分希冀。
到了現在,她所能依靠的也就只剩下許霄了。
“我會阻止這一切,不只是為了你,也是為了我。”
“這一點請太后放心。”
許霄的聲音平靜,卻又帶著不容置疑的口吻。
“那你可有計……”
“天機不可泄露也。”
何太后正要詢問,就被許霄打斷了。
今夜他說的已經足夠多。
關于天子的事情,何太后能知道的,他當然不會吝嗇。
但是,他是不會將什么事情都告知何太后的。
何太后也沒有追問,許云逸不愿意說的,她便是問了也沒用。
聽到許霄的這句話,她的心中略微安穩了一些。
雖然她并不知道許霄躲在背后,暗中掌控一切是為了什么。
但是有一點是肯定的,那就是許霄與袁紹一定不是一條船上的人,否則許霄絕對不會這么久了還躲在暗中。
而如果說許云逸也不愿見到袁紹獨掌朝堂的局面出現的話,這件事極大概率都不會發生。
何太后的心中很有信心。
別看許云逸看上去懶洋洋的,整日都在玩樂,不務正業,但是不論他想做什么都從未失敗過。
換而言之,許云逸根本不必用全力就能輕而易舉地影響一切,若是他稍微用點心,有什么能是他辦不成的。
“好,哀家相信你。”
何太后輕聲道,臉上的擔憂也少了許多。
許霄輕輕地“嗯”了一聲,壞笑道:“太后,天色不早,可否歇息了?”
何太后微微一怔,低下了頭,燭光之下,一張俏臉滿滿紅了起來。
……
這一夜過后,沒過多久,在許霄的授意,許褚的安排之下,何太后和小皇帝劉辯終于見了一面。
母子二人在房間之中待了半個時辰,才戀戀不舍地分開。
時間不長,卻已經不能再久了。
小皇帝身份特殊,身邊不知道隱藏了多少袁紹的眼線,能有這半個時辰已經十分不易,若要再拖延下去,就有暴露的風險。
在見過這一面之后,小皇帝劉辯對許褚、趙云、老趙更為信任。
若不是何太后說過,信任是信任卻不可輕易對外表露出來,而要平常對待,小皇帝劉辯才略微含蓄了一些。
但只要是稍微注意一點的,都還是能看出小皇帝對許褚、趙云、老趙的偏愛。
不過,對此許霄卻沒有做任何的安排。
因為這正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了。
畢竟,小皇帝是許褚、趙云、老趙三人接回來的,小皇帝劉辯對他們有些感謝不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么?
若是真的表現的太過平淡,反而會更加惹人懷疑吧。
之后,在早朝之時,小皇帝劉辯按照許霄的安排,當眾提出了要老趙到他身邊侍奉的想法。
袁紹心中感覺此事有些蹊蹺,并不愿意這么做,老趙明顯是許褚的人,他怎么能把許褚的人安插到天子的身邊,這與他的利益不合。
不過,在略微思忖過之后,他還是答應了下來。
一是因為天子剛剛到冀州,只是要選擇一個侍奉他的人,這么普通的要求,他實在是不好拒絕。
另外,在他的眼里,老趙與趙云不同,是個再普通不過的人。
這樣的人只要價碼合適可以為許褚做事,就可以為他袁紹做事。
關于這一點,他向來很有經驗。
于是,在此次早朝之后,老趙就來到了小皇帝的身邊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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