聿夏凜梟冷眼掃過《萬毒冊》的方子——的確和靈姐的癥狀以及朱雀診斷過的結論相符合。

《萬毒冊》是蘇染汐生母的遺物,如今卻成了蘇淮寧的囊中之物。

腦海中,突然響起蘇染汐冷聲控訴相府中人苛待她的話……

蘇淮寧對擁有《萬毒冊》如此理直氣壯,可想而知,她在蘇染汐的悲慘成長史中添過多少濃墨重彩的痕跡!

他曾經以為兩心相知的姑娘,到底還藏著多少張不為人知的假面?

“梟哥哥……”蘇淮寧見他面色毫無波瀾,心里又慌又怕。

過去只要他但凡有所懷疑,只要她示弱解釋,他就會心軟。

今日,他好像愈發冷酷了?

“梟哥哥真正懷疑的——是我處心積慮要害汐妹妹吧?”

擔心真的失去夏凜梟的信任,蘇淮寧不得不斷尾求生,第一次跪在他面前狠狠磕頭:“梟哥哥,我知你疑心,此前確實太多巧合齟齬,若是換了我,也會懷疑查證的。”

夏凜梟看著她磕破了腦袋,眼底閃過一絲波瀾,抬起的手卻始終沒有落在她頭上。

見狀,蘇淮寧心里一涼。

他果然狠心。

一旦疑心于她,往日的呵護就成了過眼煙云,待她冷漠殘忍如斯!

“今日,寧兒便把所有真相和盤托出,換你我真心相待,互不相疑。”她定了定心神,咬牙道:“沒錯,蘇染汐,我就是要殺她、害她!”

夏凜梟瞳孔驟然收縮,怒氣頓生:“就因為我娶了她?”

失望和怒意并頭泛濫,他猛地拔高聲音:“縱然蘇染汐洞房夜便對我下毒,嫁入王府后行事囂張悖逆,可有一點,她沒說錯!”

“是我中毒后強入閨房要了她的清白!是皇帝下旨讓她嫁入王府!是王府上下對她心存偏見!是相府對她百變苛待!她從來都沒得選。”

夏凜梟大力攥著蘇淮寧的手,逼著她抬頭,眼神冷酷地讓人膽寒:“你人前親親熱熱地喚她一聲‘妹妹’,暗中卻指使林壑,聯合母后派去的殺手,在山洞外設計截殺蘇染汐!”

“事后又借口上山,暗中處理刺殺失敗的林壑,這才湊巧救回了靈姐。從始至終,你都裝得無辜純善!”

“梟哥哥,你一直在懷疑我?”蘇淮寧對上他怒氣翻涌的黑眸,嚇得腿一軟,狼狽地跌坐在地。

夏凜梟從未對自己這般無情冰冷過。

每一聲質問和懷疑,都是冰冷的刀子,狠狠插在她心口。

他表面不信蘇染汐,口口聲聲護著自己,暗中卻派人將她查了個底朝天,冷眼看著她演戲自殘卻不動聲色。

這個男人,真夠狠心絕情的。

若非她早有籌謀,今日豈不是要斷送在他手上了?

“我一直護著誰,你心里沒數嗎?”夏凜梟厭惡地甩開她的手,失望透頂。

“當日明明是你替我施針才導致毒發,你以為我當時病得昏沉糊涂,真的一無所知嗎?我一直在給你機會,可是你一直在利用我陷害蘇染汐!”

他陡然一拍輪椅,憤怒與失望頃刻間如濤濤洪水一般爆發:“究竟是什么讓你變成如今這種詭計多端的謊話精?”

這些日子,他沒發作蘇淮寧,并非被感情沖昏了頭腦,對蘇染汐和其他人的進言置之不理。

而是派人暗中查探證據,好說服自己死心。

樁樁件件,毫無錯漏。

越是查得深入,越是讓人心驚憤怒。

眼前人,或許早就變得面目全非了!

“!!”蘇淮寧嚇得心驚肉跳,眼睛一紅。

戰神一怒,如閻王出世,煞氣逼人。

豈是尋常人能承受得起的?

她心虛又恐懼,險些把自己的滿腹算計給忘了。

直到夏凜梟失望地收回目光,轉身要走時,蘇淮寧才猛地清醒過來。

“梟哥哥,別走!”

她猛地撲過去抱住夏凜梟的身子,連忙掏出一枚令牌,“這一切,都是皇后娘娘命令我做的。”

夏凜梟推著輪椅的動作,猛地僵住了。

低頭一看,那令牌上刻著一只栩栩如生的鳳凰。

的確是母后的貼身信物。

見之,可號令她手下的所有人。

難怪!

蘇淮寧能讓林壑同母后派來嶺北的刺客聯手,原來是有密令在手。

說到底,母后信不過他。

竟然暗中給了蘇淮寧這樣狠毒的任務!

不僅是給除去蘇染汐多一份保障,怕是也有離間他和蘇淮寧的心思。

從小,母后便教他冷心絕情,絕不對任何人付諸真心,一生只為了報仇活著。

幼年他孤單苦悶,便悄悄跟飛過的鳥兒說話。

后來,院子里的鳥兒全部被毒死,一只不剩。

他又變成了孤零零的一個人!

每日讀書練功,修習兵法謀略,把自己當成一根沒有感情的木頭。

是以,從前他明面上也不敢對蘇淮寧太熱絡,刻意封閉自己,當皇后眼中報仇的工具人。

即便如此,母后還是不肯放過自己身邊的所有人!

見他眼底果然有所松動,蘇淮寧趴在他肩頭放聲大哭,委屈至極:“梟哥哥,娘娘是你的親生母親,又是高高在上的皇后!”

“她以相府上下的性命要挾,又拿你我的未來恐嚇……”

她哽咽著,字字難掩哀戚和恐懼,“縱然我從前連螞蟻都不敢踩,可是為了你,為了我們的未來,我不得不違背心意,壯著膽子做下這些有損陰德的事。”

夏凜梟看著她因為恐懼而發抖的雙手,薄唇緊緊抿著,眼底閃過噴薄的怒意和寒涼。

是憤怒,更是心寒。

母后如此咄咄逼人,可曾考慮過自己的感受?

“就算我不害汐妹妹,娘娘總有旁的法子,說不定還要逼你親自動手!”

蘇淮寧借著抹淚之際,暗中服下能讓傷口迅速惡化的藥:“如今汐妹妹有功于嶺北,誰殺她誰就是全天下的罪人,我不想你有朝一日背負這樣的罵名,寧愿自己當了這惡人,哪怕死后下十八層地獄……”

夏凜梟面上半信半疑,冷冷打斷她:“母后如此威逼,為何不告訴我?”

“我力薄,不能像汐妹妹一樣相助于你。可我心悅你,便想護著你,不愿意你為難……”蘇淮寧含著淚,忽然腿腳一軟,歪倒在他懷里。

胸前的兩處傷口滲出大片血跡,襯著額頭磕腫的大包,看著觸目驚心。

“寧兒!”夏凜梟心中一緊。

護她多年,心疼竟成了習慣。

縱然疑心,可終究不忍看她傷重至此。

“朱雀,進來救人!”

……

兩日后,西暖閣。

蘇染汐一覺難醒,足足睡了三天三夜,嚇得青鴿日日拖著朱雀過來診治,生怕她出了什么意外。

見她醒來,青鴿將安語靈吩咐的飲食參湯依次擺上桌,打趣道:“王妃,你比我從前養的小花還能睡啊。”

蘇染汐打了一個哈欠:“小花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