大黃想了想,最終贊同點頭。
“君上所言極是!但我有不同的見解!”
“國相無需顧慮,但說無妨!”
大黃起身,向眾人拱手。
“所謂禮,因人而異,所以有了刑不上大夫、禮不下庶人。所謂法,因時而變,周不法商,商不法夏。所以,黑先生也好,白先生也罷,其學說都有不足之處。倒是長卿兄弟有一句話……”
大黃向長卿拱手,“一法生二法、二法生三法,三法生萬法!只是,這世間‘一法’在何處呢?”
長卿搖頭,“在下也不知!”
最終,大黃向岳川拱手,“先生,還請您為大家解惑。”
岳川笑了笑,“在此之前,我想說一個大家不曾注意到的細節——那就是降雨。”
降雨?
眾人疑惑,這是什么?
降雨又跟今天討論的事情有什么關系?
岳川說道:“伍員在南方,應該知道南方的降雨是什么模樣吧?一年中,一大半時間都有降雨,而且降雨量都很大。所以大江之南河流遍地,幾乎是村村有溪,城城有河。”
伍子胥同樣一頭霧水,不過還是點了點頭。
“沒錯!”
岳川接著說道:“大江之北,雖然也有降雨,但比起吳國那邊少了太多太多。所以,這就造成兩地風光山色各不相同。不同的山川地理,孕育不同的衣食住行,南方為稻谷,北方為麥粟;南方多行船,北方多走馬;南方不知雪,北方多凍死……”
“所以……如果讓你們治國,讓你們頒布衣食住行的標準,你們會怎么制定主食呢?天下百姓必須全都吃面,還是全都吃米?”
伍子胥想都不想,“當然是吃米!”
然而,這句話惹怒了其他眾人。
“當然是吃面!”
“我覺得可以吃肉。”
“你是不是高估了百姓們的財富水平?”
長卿插嘴道:“我不能喝豆花嗎?稷下飯莊的豆花鮮美滑嫩,便宜實惠,而且老少咸宜,據胡一說,那個什么營養物資超級豐富,雖然是素食,卻比得上肉食。這下子,應該能讓所有人都喜歡了吧?”
院中眾人都吃過豆花,每個人都喜歡。
如果吃米和吃面分不出高下,換成豆花也不錯。
“我覺得可以試試。”
“只好這樣了。”
岳川哈哈大笑,還真有人送助攻啊。
“喝豆花,那是該放糖,還是該放鹽?”
院子里瞬間又吵了起來。
剛才伍子胥獨占群雄,現在是五五開,兩邊各有支持者。
岳川心中暗道:姜國的美食還是太匱乏了,否則,香菜、大蒜、折耳根、辣椒、芥末這些東西,能讓你們吵上三天三夜!
“好了好了!都停下來吧!”岳川雙手一攤,說道:“看見了吧,一個吃飯問題都不能統一,你們憑什么認為,禮或者法就能做到全天下的統一呢?”
岳川指了指天空。
“大江南北的飲食風俗尚且如此,那么,華夏與鮮虞諸國、夷狄諸國呢?與北疆的異族呢?飲食風俗的區別是不是更大?”
“不對不對!岳先生,您說的不對!”長卿反駁道:“咱們姜國人不喜歡腥膻之氣,對羊肉很抵觸,鮮虞諸國的餐店都集中在了一條街。但是隨著時間推移,越來越多的姜國百姓認可了羊肉,開始吃羊肉。伍兄,你還記得上次咱們一起吃飯嗎?”
伍子胥哪能不知道,畢竟是自己付的錢。
翁胖子眼睛中光芒一閃,“岳先生,鮮虞諸國也喜歡上了咱們的羊肉串,羊肉的擁躉可不少啊!”
岳川笑了笑,“然后呢?”
“沒有然后了啊!”
岳川點點頭,“你們說的羊肉,或者羊肉串,并不能說明什么。飲食之道背后蘊含的深意是財富,是貨幣,是一個國家的財政基礎、經濟命脈、權力根源。但,這個‘糧食’只能是谷物,而不能是牛羊,又或者魚蝦。”
“所以,你們可以仔細觀察,但凡是以谷物為主糧的國家,都是文明的、強盛的,而且國祚都比較長,政權都比較穩定。華夏諸國,無一不是如此。”
“反之,那些游牧的、漁獵的國家……哦,他們很可能連國家都算不上。一般而言,這些人都是蒙昧的、野蠻的,即便建立了國家,國祚也都比較短暫,政權也比較混亂。鮮虞諸國半農半牧,尚且不明顯,但夷狄諸國,無一不是如此。”
眾人聽到這番話,全都低頭沉思,并且與自己見聞中的國家一一對比。
“咦……還真是如此!”
“果然!這是什么道理?”
不等眾人發問,岳川解釋道:“因為谷物可以長時間儲存,而且儲存很長時間。所以,谷物就成了最基礎的財富,也就成了賦稅的來源。統治者征收糧食,用這些糧食組建官僚隊伍和軍隊,然后用官僚隊伍幫自己收稅,用軍隊鎮壓那些抗稅的百姓。”
“但是,魚蝦和牛羊不同!它們不能保存,魚蝦一旦上岸就死了,夏季的話,一上午就臭了,這種東西根本不能作為財富的基礎,自然也不能成為稅收的基礎,沒有稅收,統治者就無法組建龐大的官僚隊伍,也養不起軍隊。”
“華夏諸國用糧食作為俸祿,官員和軍隊能夠長久而穩定的獲取財富,所以他們沒有反叛的理由,政治會比較穩定,國祚自然長久。”
“夷狄諸國沒有糧食作為俸祿,甚至沒有俸祿,下面的臣民很容易吃不飽飯,他們自然就更容易反叛,一言不合就弒君作亂。”
“谷物糧食可以儲存三年五年,甚至十年八年,哪怕遇到一些天災人禍,國家也能堅持住,挺到來年風調雨順。”
“至于夷狄諸國,一旦災年來臨,河流干涸,去哪漁獵?瘟疫爆發,牲畜轉眼死絕,他們怎么生活?”
“正所謂,家財萬貫,帶毛的不算。夷狄國家擁有再多的牛羊,依舊是窮光蛋,他們的財富、他們的國家,也都毫無基礎可言。”
頓了頓,岳川逐一看向眾人。
“所以,當你們在琢磨禮和法的時候,一定要考慮一下這個問題。如果你們找不到長卿說的‘一’,那么,就把這個當做‘一’吧!”
伍子胥雙眼放光,“岳先生,您方才所說的,可是管圣之學?”
岳川心中一動。
這些自然不是管圣之學,可是不出意外的話,管圣之學中肯定包含有這些東西。
于是,岳川點了點頭,“算是吧。”
伍子胥又問道:“那么,岳先生所說的治國之道,就是管圣之道了?”
這次,岳川果斷搖頭。
“不!我說的,應該在管圣之上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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