岳川解釋道：“剛才還說，先富要帶動后福，最終達到大家一同富裕的大同社會。這個朱門里的人，就是先富起來的人，但是他富起來之后，把錢財都埋到地下，每天吃稀湯寡水、穿破布爛衫。他們不購買外面的東西，那些燒炭的、織布的、養豬的百姓怎么得到錢財呢？”
孔黑子頓時想起《賣炭翁》中描寫的場景。
燒炭的老者心憂炭賤愿天寒，趕著牛車跑到城里賣炭，可是一路上無人購買，最后被宮人強買強賣。
結合岳先生的話一琢磨。
還真是這個道理！
如果富人們愿意拿出一些錢財購買木炭，老翁的炭還沒進城估計就賣光了。
老翁也不用那么辛辛苦苦，更不會被宮人強買強賣。
而賣炭翁只是貧苦人家的一個縮影，各行各業中都有類似的人和職業。
如果富貴人家全都節衣縮食，摳門吝嗇，把賺取的財富都埋入地下，寧愿放朽放爛也不拿出來花，外面的百工就只能凍死、餓死，進而百業凋敝。
想到這兒，孔黑子恍然大悟，隨即激出一身冷汗。
“某謬矣！”朝岳川行了一禮，孔黑子接著說道：“百余年前，管相便已深明此理，某如今還執迷不悟，還險些毀了諸位清名！”
一邊說，一邊走到燒烤爐前。
“某便自罰三串，作為賠罪！諸弟子，隨為師一同受罰！”
岳川哈哈一笑，“我看你們就是想騙吃騙喝！”
孔黑子卻不管那么多，抓起一大把肉串就與諸弟子分享。
其余人急了，也要搶肉串。
岳川卻擺了擺手，“不急不急，還沒好呢！”
胡五、胡六雙手就像穿花蝴蝶，不斷的給肉串翻面、刷油、刷醬，再撒上一把調料。
最后還搖了搖鼓風機，來一把猛火，把肉香、油香催發出來，和草木清香融合到一起。
差不多了，才一把抓起來，裝到瓷盤中給眾人分享。
看著龍陽等人大快朵頤的模樣，眾弟子小聲說道：
“這肉……是不是不熟？”
“好像有點生。”
“那怎么辦？”
孔黑子斜了一眼，淡淡說道：“吃吧，又不是沒吃過！”
諸弟子一想，確實，又不是沒吃過半生不熟的肉。
這肉雖然有點生，但是味道好極了。
又烤了幾把肉串，胡五、胡六繼續擺放食物。
龍葵指著鐵簽上那些圓圓的、方方的食物問道：“這是什么？”
胡五解釋道：“這個啊，叫魚豆腐。是以魚肉為主料，絞成肉泥配以其他輔料擠壓成型塊狀，蒸熟之后切割成塊狀。這個東西非常好吃，豆腐的鮮嫩和魚的鮮嫩融合在一起，鮮上加鮮，卻沒有魚的腥味，堪稱美味中的極品。”
胡六也說道：“這個叫牛肉丸，都是使用新鮮牛腿肉，剔去筋膜、油脂，切成塊狀，捶成肉泥，再加入多種輔料做成。這個是牛筋丸，是牛肉丸里加入了牛筋，更有嚼頭，也更美味！”
龍葵略一思索，驚訝道：“這種制作方法，不就是搗珍嗎？”
搗珍，這是龍葵最拿手的食物，之前為了給龍陽制作搗珍，手上磨得全是血泡。
卻沒想到，這兩個廚子也會搗珍的制作方法，而且還加以改進。
胡五、胡六一聽這話，頓時尷尬。
師父沒教這個啊。
也不敢再賣弄了，埋頭干活。
燒烤美食流水般的端了上去，不多時，雞和魚也烤好了，裝盤上桌。
眾人風卷殘云般的吃完，又端上了各種蔬菜解膩。
“平常吃菜都是煮成羹湯，卻沒想到燒烤之后別有一番滋味！”
“是極是極！”
古人雖然也有燒烤，但都是大塊肉直接架在火上，類似于烤羊排、烤全雞之類的做法。
動輒七八個時辰甚至一整天，想要吃烤肉都得提前安排。
這么長時間，什么菜也給你烤焦了。
再者，西域作物引入中原之前，人們能吃到的蔬菜非常匱乏，其中很多蔬菜在唐代之后都被歸入“野草”。
這些菜煮著吃都不好吃，更別說烤著吃。
倒是龍葵比較心細，吃魚豆腐、牛肉丸的時候細細咀嚼，并且跟搗珍對比。
一會兒覺得還是搗珍好吃，一會兒又覺得魚豆腐也不錯。
可是吃到蔬菜時，龍葵頓住了。
“這是什么蔬菜……好像從來沒見過……”
岳川看了一眼，“這是胡蘿卜，產自西域的波斯，甜甜脆脆，很好吃！據說吃了以后眼睛明亮，能看到很遠的東西。”
“這個呢？”
“胡蔥，也是產自西域，具體哪個國家就不清楚了！”
“它有什么功效？”
“嗯……西域的人把它當做一種非常神圣的物品加以供奉，據說鐵石心腸的人聞了之后也會涕淚橫流。”
“這是？”
“菠薐（léng）國的菠薐草，也叫菠菜。據說這東西有特殊的力量，吃了以后會非常有力氣！”
岳川一一介紹蔬菜的名稱和功效。
眾人聽得心中激動。
這哪里是尋常的菜肴，分明是靈丹妙藥啊。
吃吃吃！
多吃點！
孔黑子突然問道：“這些蔬菜，也是跟金子一樣貴嗎？”
岳川呵呵一笑，“物以稀為貴，這些蔬菜也一樣，如果老百姓大規模種植，就會變得非常廉價，即便尋常百姓也能吃得起。”
孔黑子愣了一下，“貧寒百姓通過種植蔬菜換錢，富貴人家購買蔬菜花錢，如此一來，就是先富帶動后富了？富人就不會把錢都埋在地下銹蝕了？”
岳川點了點頭，指著胡五、胡六說道：“你看這樣一套工具，使用的爐子、簽子、木炭、肉、雞、魚、蔬菜、調料、蘸醬，還有這鍋碗瓢盆、碗碟盤盞，都是貧寒百姓產出。富貴人家這樣吃一次，就會有成百上千個貧寒人家因此獲益，哪怕每個人只得了一枚姜錢，就意味著多一口吃的，多一塊布帛，就少一個凍死骨！”
孔黑子拱手拜下，“岳先生大才！”
諸弟子也紛紛起身，跟著老師一起向岳川行禮。
長卿抹了抹嘴邊的油水，說道：“不知這一頓美食需要多少錢財？”
岳川看向胡五、胡六，“結賬結賬，這一頓，多少錢？”
胡五連忙說道：“一萬每姜錢！”
眾人聽到這恐怖的數字，全都目瞪口呆。
一萬姜錢？
這么貴？
但是看了看院中將近二十個人，而且每個人都吃得肚子溜圓。
這美食也的確貨真價實。
一萬錢，想來也不算貴。
只是長卿無力的嘆息一聲，“在下空有濟世之心，卻無濟世之能。只好多跟著岳先生行俠仗義了，哈哈哈……”
胡六說道：“一萬錢，除了燒烤，我們還會贈送一餐火鍋！諸位可以先行娛樂，晚上還有一頓大餐！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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